第98章 前因后果
那男人长了一双狭长的凤眼,声线细中带柔,听起来和女人的声音别无二致。
沈倾漓看着这双眼睛,眸光一动。
他并没答话,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,视线落在他手腕上那个狼头刺青上。顿时面露愠色,一腔的怒火似要压抑不住了。
站在一旁的楚越识相地给他递上了一根鞭子。
顷刻间,暗室里充满了鞭子划破空气后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和惨叫声。
待眼前的人鲜血染湿了衣袍,就快要昏厥过去时,沈倾漓才把手中的鞭子扔到地上。
若不是要留着他的命问账本的下落,他恨不得现在就让他去见阎王。
楚越立在一旁,大气都不敢喘一声。
从前世子审人,一贯都是喜欢先礼后兵的,今日,对着眼前的人,竟一上来就动起了刑,这何魁最后的结局恐怕会比以往任何一个人都要惨……
“何魁,账册呢?”沈倾漓抬眸看着他,眼中杀气正浓。
何魁闻言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手微微动了动,然后缓慢地抬起头来,看向眼前带着黑面獠牙面具的人。
何魁?
他在叫谁?
他躲了十年,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,一点光都见不得,每日不是只能赶着晨起而出,就是趁着暮时而归,没想到,躲来躲去还是被人发现了。
“不愧是玄衣公子,居然能把我的底细查得这么清楚。”
“我问你账册。”沈倾漓眸色森寒。
“账册?”何魁像是此时才听到他的问题一样,他忽而嗤笑一声:“我手中的账册可多了,不知道玄衣公子要的是哪一本。”
“你手上最重要的那本。”
这熟悉的名字令何魁轻皱起了眉头,片刻后,他仿佛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诡秘笑道:“这十年前就定死了的案子,居然还有人在查,不知公子是受何人所托?可是定安侯府?”
“我没有耐心和你瞎扯,我只问你最后一句,账册在哪?”
“若我告诉你了,你能放我走吗?”何魁跟他谈价还价道。
“当然。”沈倾漓一口应道,神色晦暗。
何魁闻言,突然敛了神色,表情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。他为了那人,扮作女人在一方小院里躲躲藏藏了十年,而那人却因为一点风吹草丛要置他于死地。
如今,他即便是要死了,也要提前把这水搅混,让他们每个人都日日提着心吊着胆,不得安生。
“你保证不会杀我?”
“你的命对我而言不重要,我只是想要剩下的那本账册。”
“好,那我便告诉你。”何魁诡异一笑。“来,走近些,我只告诉你一人。”
沈倾漓跨步向前,一旁的楚越生怕有诈,轻声出言提醒:“公子,这家伙潜藏十年,诡计多端,您要小心。”
何魁听闻呵呵冷笑两声:“我命都捏在你们手上了,难不成还怕我骗你们不成?”
沈倾漓对着楚越挥了挥手,把他屏退。
何魁见此嘴角扯出一抹笑意,幽幽道:“那本账册我就藏在宋府,阁下若是这么有本事,尽管去我房里搜,保证你能找到。”
沈倾漓掀了掀眸子,定定地看了他两秒,而后往后退了两步,唇角勾了勾,声音淡漠道:“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跟我耍心思,继续打,打到他说为止。”
“是。”楚越闻言捡起了地上鞭子。
何魁强装镇定地把他喝住:“等等,阁下要的是账册的下落,我如今已经告诉你了,是阁下自己不信,又怎能胡编乱造说我耍心思呢?”
“有没有,你自己知道。”沈倾漓淡淡道了一句,手轻轻一挥,楚越便接着走上前去。
随着鞭子被高高扬起,暗室内又是一阵惨叫声。
半柱香后,十字架上的人衣服已经破烂不堪,鲜血淋漓了。
“公子,他晕了!”
沈倾漓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,一手撑在扶手上,抬了抬眸:“把他的脸抬起来。”
“是。”楚越闻言掐着何魁的下颌把他的脸抬了起来。
“这不眼皮还在颤动么,哪里是晕了,继续打吧。”
“是。”
楚越把他的脸甩到一边,正欲举起手中鞭子,却只见刚刚已经晕倒的人又微微把头抬了抬气若游丝道:
“我……我告诉你。”
“你要知道,若是骗我,后果会很惨。”沈倾漓幽幽笑道。
何魁勉强一笑:“呵,如今已经见识过了。又怎敢再骗阁下呢!不过阁下又怎知,我刚刚是在骗你?”
“你能男扮女装在宋府藏匿十年,宋府的家主不可能没有察觉。由此可以猜测,这宋府不过是用作看守你的牢笼。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,但我猜这账册事关你的性命,宋府人多眼杂,藏一时尚可,想藏一世便难了。所有你不会冒这个风险。”
何魁闻言眸光一动,确实如此,那宋府不过是个困住他的笼子罢了。
“你若是能告我账册的去向,和你身后之人是谁,我不但会放了你,还会保你一命,这个交易,你觉得如何?”沈倾漓唇角一勾,悠悠笑道。
“阁下这个交易,于我而言,还是不足以让我动心,你说能保我,但一旦出了这里,阁下说的话也未必会作数。”
“那多加一个宋双州,不知阁下是否愿意与我做这交易?”
何魁神色一怔,一丝微不可察慌乱从他眼中一闪而过。
“他们宋府的人又与我无关,阁下多加他一个,也不会对这交易有影响。”
沈倾漓薄唇一勾,眸中带着冷意:“宋府的人与你无关,但有一人却是例外。我如今看你与那宋双州,确实有几分相似。就不要妄想在我这蒙混过关了。”
“你——”何魁瞳孔震了震。
“那日宋双州负伤被人扔在宋府门口,你对他关怀备至,可见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。我当时便派人去查了那宋双州的生辰八字。他出生的那段时间,你妹妹正好在教坊司生了一场重病,日日有人往她房中送去补药。重病的人气血亏虚,不宜马上进补,我便斗胆一猜,她不是生病而是有其他原因见不得人。都说外甥肖舅,而今日在看到你的相貌之后,便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想。”
何魁突然像泄了气一般把头垂了下去,嘴角抽动一下,笑得勉强。
外甥肖舅?
他那外甥确实有五分像他。
当年,何家被抄家后。他的妹妹便入了教坊司,结果没两年便怀有了身孕,她死活不肯告诉他那孽种是谁留下的,他只知道那孩子的父亲为了掩人耳目,把那孽种和同日出生的宋府长子做了交换,才得以让他光明正大地活了下来。他本来是要对那孽种撒手不管的,可后来发生了诸多事,他不管也不行了。他这么多年来,之所以藏匿于宋府,一是受人所制,二是因为撇不下妹妹这唯一的孩子。
沈倾漓见他神情不定,突然一笑:“只是,我有一事不明,当年你能狠下心让你妹妹替你去死,如今又怎会对一个外甥关怀备至。”
何魁闻言突然嗤笑一声,现如今,事情自然败露,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。
“当年,魅儿是自愿替我去死的,她买通了狱中替我验身的人,把自己换了上去。我醒来的时候,已经受制于宋府,而她,早替我入了阎罗殿了。”
因为心中对妹妹有愧,这也成了他如今对自己外甥诸多关怀的原因。
“妙机阁想除掉一个宋府并不难,你只要告诉我账册所在和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,我可以保你俩性命无虞。”
“这要命的活你们妙机阁也接?”何魁冷笑,不敢信他的话。
“妙机阁接的活,哪件不是要命的,就看你是怎么想的,究竟是想活一双,还是死一双。”
沈倾漓见他垂眸不语,又接着补充道。
“今日,若不是我,你早死了。如今他们宁愿不要那账册也要杀了你,你应该知道,没有妙机阁的庇护,你迟早也得死在他们手上。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你眼前,你何不借力打力,左右你也不亏。”
何魁闻言眸光一闪。
颜玥看着前后这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,总算是明白了那日那人说的“要吃大亏”是什么意思。
“就你们这细胳膊细腿的,还敢掺合我们金虎帮的事情,害得我们一个兄弟进了牢狱,可算给我们逮着机会了,今天就给你们点颜色瞧瞧。”为首的男人皮肤黝黑,左脸上有一道刀疤,身材高大,比颜玥足足高出一个头。
原本今日她们二人收拾了行囊,打算抄近道去租辆马车回平城的,却没成想被堵在了这条巷子里,听这话的意思,对方应该是盯了她们几日了,今日才找到时机动手。
“杏雨,待会小心些。”
“啊!公子,我们打不过他们吧!”杏雨知道自家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“现在这情况不想打也得打,大不了打不过就跑呗。”
颜玥倒是没有多害怕。
“公子,要不现在就跑?”
“你看这前三个后三个的,怎么跑,先应付着吧!”
刀疤男看她们嘀嘀咕咕那么久,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,不免有些恼怒,手里握着棍子便向她们冲过来。
颜玥把身上的裘衣扯下扔到一旁,弯腰轻松躲过了刀疤男挥来的棍子,转身一记飞腿把刀疤男的棍子踢掉,刀疤男有些错愕,未等他作出反应,颜玥用手抓住刀疤男的手腕以力借力顺势把他拉了过来,手肘对着他的脸重重一击,正中鼻梁。刀疤男吃痛地捂住鼻子,鲜血从指缝中流出,剩余的几人一下子懵住了,没想到她们虽然身形小,身手倒是不错。
“还愣着干嘛,上啊!”
刀疤男捂着鼻子回头看了看同伙吼道。那几人回过神来,也向着她们冲过来。
“杏雨,后面两个交给你了。”
颜玥双眼一眯,神情严肃。
“公子,你要小心。”
杏雨轻声道。
话刚说完又一根木棍向她劈来,幸好颜玥身手敏捷,侧身躲过了,再一记飞腿,把对方踢倒。杏雨也与身后的人打了起来。
那几人看着壮实,其实功夫不怎么样,都是靠蛮力,颜玥二人与他们交手片刻也未落下风。只是这样僵持着,也不是长久之计,毕竟三拳不敌四手。
这时,有人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,刀刀直冲杏雨要害,杏雨与他缠斗了一会,那人趁她不备,划伤了她的手臂。
颜玥余光中看到杏雨手臂上的衣服被划破,一道鲜血流出,颜玥一脚把前面的人踢飞,捡起地上掉落的木棍向拿刀那人扔过去,那人被棍子砸中脑袋。
颜玥趁机来到杏雨背后。
“还好吧!”颜玥关切地问道。
“小姐放心,伤口不深。”杏雨捂住手臂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这时,那几人又将她们团团围住。
颜玥低声说道“前面那两个是几人中最不能打的,待会就从前面突围,出去后,兵分两路,你往左跑,我往右跑,我们在城门汇合。”
“是。”
颜玥给了杏雨一个眼色,二人便向前方冲去。颜玥顺手捡起地上的包袱,向那二人扔去,趁他们闪躲的时候,一记凌空飞腿,踢在左边人的胸口上,那人往后倒退了几步,捂着胸口咿咿呀呀地叫着。而杏雨则一个扫堂腿把右边的人撂倒了,二人就这样趁机跑出了巷子,向两个方向跑去,后面的人也分两路去追。
今日天气晴朗,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许多,熙熙攘攘的,颜玥一路上冲撞到了不少人。那几个大汉也追得紧,跑了几条街也没能甩掉他们。好不容易拉开一点距离,颜玥回头看了一眼,却不慎与别人撞了个满怀。
颜玥揉了揉撞疼的脑袋,还没反应过来,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“怎么,这是吃大亏了?”声音带着些许戏谑。
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,颜玥抬头瞪了他一眼:“真是冤家路窄。
”
此时,那几个大汉也追了上来,见她不跑了,都停下来弯着腰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