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常青睡在那张她曾经睡过的小床上,不由自主地床上滚了滚,只觉得身心舒畅,像极了和一位故人重逢。
耽误了治疗时机,一直到现在,她都完全想不起以前的事情。小楼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是新奇的。
这张小床是用简单的木板拼成的,睡起来硌得慌,周彦君肯定没睡过这种床。
想到如此,女人微笑着,拍了拍床,要周彦君一起躺下。
周彦君正想走过去,忽然听到了液体流动的声音,好像哪里漏水了。
林常青疑惑起身查看。
从楼下传来猛地把门关上的声音,接着是玻璃破裂声。
廖明熹眼底乌青,眼里带着诡异的光。她想起在远维大厦一楼大厅,周彦君看着她的眼神,那是一种拒之千里之外的防备,周彦君怎么可以这样看着她。
情天恨海,既然她怎么样都挽回不了周彦君,既然周彦君都变得嫌恶她,那就干脆让他跟林常青一起去死吧。
接着,消瘦病态的女人呆滞地站在杂草丛生的偏僻角落,果断地把燃着的打火机从玻璃豁口丢进小楼。
打火机坠地的那一刻,轰地一声点燃了泄漏在地面上的汽油。
“趴地板上,别怕!”男人把床上的人抱起,让她趴地板上打火警电话。
周彦君环顾四周,扯起那张薄被往厕所去,可他仍在这栋小楼里拼命拧着狭小厕所的水龙头,根本没有一滴水从那个生了锈的水龙头流出。
此时浓烟正以极快地蔓延上楼,周彦君只觉得喉咙疼到不行。
没有办法,只能将薄被一分为二,自己留一份,塞给林常青一份,尽最大努力地掩住口鼻。
没有水,在这栋小楼里,无处可藏的他们根本没有多大概率能平安等来火警。
布满灰尘的干燥小楼里,好在因港岛雨季潮湿,所以整栋楼的建造极少使用木制品。没有木地板,楼梯的扶手也是铁的。
刚刚入门是周彦君留意了一下,一楼这样一些铁质的园艺用具,一张老式四角木桌,桌底挂着有一张工业无纺布,总的来说易燃物不算多。
而二楼,是易燃物主要分布地区,垂到地板的破布窗帘,和林常青那堆成山溢出书架的大量书籍、床铺被褥、塑料书桌……
因此,他们所处的环境很危险,但不是没有办法逃生。
最笨一个办法便是跑到易燃物不多,但作为起火点的一楼,踹开那扇门带林常青出去。
周彦君能闻出,是有人点燃汽油造成的起火。刚刚他和林常青听到有液体流动的声音,持续时间不长,祈祷如听到那样,倒下点燃的汽油量不多。
当机立断,他要趁高温将汽油气化,引起爆炸前,带林常青出去。
男人佝偻着腰,低着头,跑下楼梯。
却在看清起火点那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,那个老式四角桌下面藏着一个圆柱体。
蒙着的工业无纺布被烧掉了,那个圆柱体是一个中型汽油罐。
汽油的量很多,还在不断地从铁桶里流出,整个一楼地板成了一片火海。
更令周彦君头皮发麻的时,那么大的汽油量,极有可能引发爆炸。
一旦汽油桶受热或受到外力作用破裂,汽油会迅速从液态转化为气态,体积瞬间膨胀250~300倍,产生强大的冲击波,将油桶炸裂。这些高速飞散的碎片对周围环境构成严重威胁。
又或者汽油蒸气泄漏到空气中,与空气形成易燃混合物。一旦达到一定浓度,就会引发剧烈的燃烧,进而产生化学爆炸。
周彦君就站在楼梯上,都觉得无比灼热。
迅速回头,跑上二楼。
林常青躺在地上尽力捂着口鼻,但还是被熏得眼圈发红。
二楼的窗用了老式的铁艺防盗网,周彦君看向窗,咬咬牙。摆好姿势,一脚接着一脚地踢向防盗网。
随着一声重物倒地声,整个铁艺防盗网与墙的连接处被周彦君踢松,整片铁栅栏直直坠下楼。
小楼似乎在保佑他们,刚好松动的铁窗栏,楼下长着刚好繁茂的灌木草堆花丛。
“常青,我先跳。”周彦君拉起林常青,让她站窗边,随即果断地跳下二楼。
周彦君落地后,迅速把那块铁窗栏挪远,朝二楼窗边的人张开手。
“低头!”林常青一脸惊恐,指着他的身后。
廖明熹喘着粗气,从树荫下冲出,拎着一根细钢筋,对准着周彦君的后脑勺。
电光火石间,周彦君躲过了,钢筋掠过耳边,划破空间,风声猎猎。
廖明熹本来就羸弱,被自己的力道带着猛摔到地上。那一条生锈的细钢筋,直直划破了她的脸。
周彦君再次向二楼的人张开双臂,这一次,林常青从那个冒着黑烟的窗口一跃而下,稳稳被周彦君接住。
由于惯性,两人摔在野花丛中。缓过后,两人牵着手慌乱地逃离起火点。
才刚走远,身后便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。
检查完,确认对方有没有受伤后,两人才发现,对方眼里都含着热泪。
“太好了,我们都没事。”周彦君想给林常青抹泪,却发现自己的手很脏,无奈地笑了笑。
两人相互扶持着离开。
廖家花园,消防车及时赶来,朝摇摇欲坠的小楼喷水灭火,黄婷哭嚎着把闺女送上急救车,往日精致的妇人,后背衣物被爆炸烧毁,焦皮裂开,血肉绽破。血染红了她白色的包臀裙。
当时,听到动静赶来的廖母,在熊熊烈火前,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护住倒地的廖明熹。
廖家一家三口,一个中风偏瘫、一个严重烧伤、一个大病初愈又添新伤。
怎么不算是报应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