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卿仪确实是想等王衡之平安离开了盛京，再给答复，但崔怀玉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。

　　所以薛卿仪并没有多慌张，“那就请崔相给我一天时间考虑。”

　　一天十二个时辰，足够她去想应对之策。

　　不料崔怀玉却说：“直到王衡之出发前的最后一刻钟，薛二小姐都还可以考虑。”

　　他给足她时间考虑，不过是想看她能不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。

　　如果想不到，那结果只会有两个，她成为外室，或者王衡之出事。

　　不管哪个结果，她都不能接受。

　　回去路上，薛卿仪心情沉重地想着解决办法，完全没注意到献春和竹秋满脸的担忧。

　　这时，外面路上突然跑过一个小孩，车夫连忙拉紧缰绳，马儿吃痛抬起前蹄，发出长长的嘶鸣。

　　车厢一阵剧烈晃动，薛卿仪不受控地摔向车壁。

　　好在献春和竹秋及时拉住了她。

　　不过放在车后面的蘑菇可就没这么幸运了，虽然有绳子绑着，但还是有不少掉到了地上。

　　车夫稳住马儿后，就连忙下去收拾蘑菇。

　　献春和竹秋也紧跟着下去帮忙。

　　看着那些蘑菇，薛卿仪突然想到一个法子。

　　献春和竹秋再回到马车上的时候，就见她们小姐神色轻松，甚至还有些愉悦。

　　两个人对视片刻后，献春开口：“方才小姐，脸色不大好，可是跟崔丞相，闹了别扭？”

　　闹、别扭？

　　这个说法倒是挺别扭，就好像她和崔怀玉在打情骂俏一样。

　　想到这儿，薛卿仪的思绪蓦地一顿。

　　当时去半山亭找崔怀玉的时候，她让献春和竹秋不用跟着，现在想起来，她们和她就只隔了一个湖。

　　虽然听不见她说了什么，但一定会把她靠近崔怀玉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。

　　不出意外的话，她们会以为她对崔怀玉有意。

　　要是传到祖母耳朵里，那就麻烦了。

　　薛卿仪紧张地抿了抿唇，“刚才在丞相府，你们都看见了是吗？”

　　两个人朝她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
　　薛卿仪满心苦涩，怪她当时急着找崔怀玉，忘了让她们留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。

　　“那你们觉得我对崔相……”

　　后面的话薛卿仪没说下去，她需要确定献春和竹秋是不是真以为她喜欢崔怀玉。

　　“小姐喜欢，崔丞相。”

　　一个直接说了出来，一个用手语表达。

　　都是同一个意思。

　　薛卿仪苦笑，“那你们觉得崔相待我如何？”

　　献春和竹秋开始回忆当时崔怀玉脸上的神情。

　　貌似……只有平静。

　　如果面对的是自己喜欢的人，肯定不会是这样。

　　那就只能是……

　　两个人看向对方，思忖着该怎么说才不会伤人。

　　薛卿仪顺势垂下眼睫，闷声说：“其实我知道崔相有心上人，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，方才在书房，崔相已经跟我把话说得很清楚，我自己也慢慢想开了点。

　　你们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祖母，我不想让她老人家担心。”

　　难怪小姐从丞相府出来的时候，脸色很不好。

　　不过想开了就好。

　　竹秋捏着帕子轻轻擦掉薛卿仪脸上的泪痕，安慰道：“小姐放心，我们不会告诉老夫人的。”

　　献春点点头，“待会儿我便去，玉清观，把那月下老人骂一顿，谁让他给小姐，乱牵红线的。”

　　薛卿仪破涕为笑，“现在便去吧，正好我也去给表叔求一道护身符。”

　　在她拿到护身符返回国公府时，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的阿寻回了丞相府。

　　“爷，姐姐她去玉清观给王衡之求了一道护身符。”

　　崔怀玉轻笑一声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椅子扶手上。

　　看来她这是穷途末路了，不然怎么会跑去求神仙保佑？

　　那他就看看神仙会不会保佑她。

　　“爷……”阿寻欲言又止好几次，才终于开了一个口。

　　崔怀玉慵懒抬眸，“何事？”

　　“爷真的要让姐姐做外室吗？”阿寻垂在身侧的一双手不自觉捏紧。

　　外室是见不得光的存在，要不是逼不得已，谁会愿意做外室？

　　他不明白，爷明明是在乎姐姐的，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方式留姐姐在身边？

　　难道爷就不怕把姐姐的心伤得千疮百孔吗？

　　这些话，阿寻不敢问，可他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。

　　崔怀玉没跟一个孩子计较，他垂眸把玩着手串上的一粒粒血檀，不紧不慢开口：“薛二小姐虽然只是国公府的庶女，但也不是本相能够随意摆布的。”

　　闻言，阿寻的两只手慢慢松开，“那爷的意思是……不会让姐姐做外室对吗？”

　　“若是薛二小姐做了本相的外室，薛老太君还不得扒掉本相的一层皮。”崔怀玉抬眸，笑意不达眼底。

　　阿寻松了口气。

　　这样看来的话，爷应该是还在为昨天的事吃醋。

　　那爷让姐姐做外室，就是气话了。

　　-

　　薛卿仪回到国公府后，连忙让献春和竹秋挑选了一些品相好的蘑菇装上，然后找到杜嬷嬷，“嬷嬷，给表叔的送别礼可有送过去？”

　　“一个时辰前刚备好，想着等您回来过目了，老奴再送过去。”杜嬷嬷回道。

　　薛卿仪看向献春和竹秋手里的两篮子蘑菇，说：“崔相今日同我说他想与表叔认识一下，正好崔相送了我这些蘑菇，那我就借花献佛，给他们两个搭个桥。劳烦嬷嬷把它们跟礼物装在一起给表叔送过去。”

　　“小姐有心了。”杜嬷嬷让丫鬟接下，随后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，“还请小姐随老奴去看看为王家小公子备下的礼。”

　　到了库房，丫鬟找来红布盖在蘑菇上。

　　薛卿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喊了一声等等，之后她从袖中取出护身符放进篮子里。

　　“差点把它给忘了，这是我特意去玉清观为表叔求的护身符，愿他身体康健，平平安安。”

　　杜嬷嬷颔首，“小姐放心，老奴到时候会把您的心意转告给王家小公子。”

　　昨天那情形，她瞧得一清二楚，分明是王衡之有情，她家小姐无意。

　　而且小姐也把话说得很明白了。

　　不然这道护身符，她是不会拿给王衡之的，免得他再生出什么遐想。

　　收到护身符的王衡之只是多看了两眼，就把它放在书桌上去写文章了。

　　仆人进来倒茶，不小心洒了茶水，正好洒在那护身符上。

　　王衡之眉心一拧，拿到手里，却见黄色的符纸下透出了白色。

　　拆开，里面竟还有一张纸条。

　　王衡之拧眉展开，过了几息，他吩咐仆人：“今晚吃蘑菇。”